我已经习惯了在游戏里东走西逛。有一件事我真的很想试一试——那就是飞。我在山顶跳了两下，盼望着自己能够翱翔天际。然而事与愿违，我只是跌下了几格。我敢说，这肯定是生存模式，绝不是创造模式。我爬了起来，环顾四周。远远地看见在山的另一边，有一片棕色地带，我猜那应该是沙漠生物群系。那里似乎没有任何村民或建筑物，所以我转过身，沿着河流的曲线向北走去。我奔跑着，沿途有成群的猪、羊，有树丛和花田。远远望去，一切都变绿了。那是沼泽。日后总会有时间让我把这儿探索个遍。眼下，我还是先去对岸的村庄看看吧。于是我转过头去，整个世界都在我的脚下，把我引向我家附近的村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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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游戏中奔跑的感觉太奇妙了。世界从我身边飞驰而过，我醉心于冲刺的快感。我几乎可以把身下这双带我奔走的腿当成是真的。
“视错觉！”我大声喊道。我知道真正的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我周围的整个世界不过是光的投射，只延伸到VR眼镜那么远的地方。这不是真实的，一切都是假的。
这让我想起了初二那年，我和美术老师富兰克林太太在视错觉单元做的实验，我很喜欢那个单元。实验材料奈克方块是一个二维的立方体，从“前面”和“顶部”你会看到它可以转换方向。还有黑林错觉，也表明了平面插图上的直线可能因受斜线影响而呈弯曲状。但我最喜欢的还要数蛇错觉，当你用余光看时，它就会旋转。这就像是在变戏法，好像那些颜色能读懂我的心似的，只要知道我没盯着它们看，它们就会开心地戏弄我。在我们学完视错觉整个单元后，我仍然会画蛇错觉的图，假装它们在积极和我互动，只不过是按它们自己的意愿罢了。
富兰克林太太说过：“视觉是我们处理周围世界的主要方式之一。但一定要谨记，眼睛是可以被欺骗的，继而又会欺骗我们的大脑。”
我站在河边，拍打着附近的一朵花，但什么也没有发生，于是我又踏上了我的旅程：“这里的一切都是错觉。”
在水的边缘，蓝色的方块意味着这条河很窄，另一边的棕色和绿色的方块告诉我那就是陆地。如果我愿意，我可以数方块，确切地知道我的错觉是由多少个方块构成的，但干吗这么扫兴？就好像去看魔术表演，偏要大声说出魔术师的所有技巧。首先，这很没礼貌；其次，它破坏了一切。尽管这一切都只是幻觉，我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在河边站着，而不是在枯燥的现实里躺着。
从河的这边望去，整个村庄看上去很迷人。我打开工作台制作木板，心中默默地感谢A.J.，感谢他在游戏开局就给了我一个满满当当的背包。我造了一艘自认为很坚固的船。刚造好，一只绵羊就走了过来。就在我离岸的时候，它抬起头来，并没在看着我，只是抬起头。
“这真的很酷。我服了你了，小鬼！”我对现实世界里的A.J.说道。
那只绵羊走开了，而A.J.什么话也没说。
当船穿过河流时，我看了看水面。我真想把手伸进水里感觉一下，但我知道那不可能。
“错觉，错觉，错觉。”我大声地说了几遍。我第一次放声大笑，自从……我不知道离上次大笑有多久了。
船一靠近对岸就慢了下来，我跳下船去。前面就是那个小村庄，现在我已经离得很近了。几个村民立刻转过身来看着我，不一会儿我就被村民给围住了，他们用几种略有不同的声调对我说话。
有几件事我不得不提一下。首先，我们大小一样，我习惯了自己的矮个子，习惯了仰视别人，所以这感觉很奇怪。其次，所有村民都盯着我看，他们的眼神都是那么空洞、无情，看得我脊背发凉。看来要想玩好这个游戏，我还得好好适应适应。我从村民中间挤了出去，走向村头的第一栋建筑——肉店。外面摆着一张长凳，里面有一支钢笔。这是寻常的布局，但我没想到走进屋内会让自己感到那么震撼、那么真实。我勉强挤进门。屠夫抬起头，朝我咕哝了一句，我没搭理他，于是他又回到柜台后面，不知道忙什么去了。我想我可以从屠夫这儿得到肉，这才是正事——我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。我很想知道我上一次正正经经吃饭是什么时候，我记得车祸前我就没吃东西，我也不知道我的布朗尼蛋糕去哪儿了。我猜是点滴里有营养液，才让我撑到现在。我突然特别想吃火腿三明治。
我拿起一些猪肉，屠夫走过来。他头顶上突然冒出交易的字样，于是我和他做了交易，然后我走了出去。在我出门的时候，屠夫又咕哝了一声。
在虚拟世界喂饱了自己，我又回到村口的水边，开始实施朗尼宏伟计划的一期工程——得到制造下界传送门所需的黑曜石。众所周知，用水冲熔岩方块时，它就会变成黑曜石。多数玩家只会带着水桶去地下矿洞，但是朗尼却很有戏剧的天赋。他的想法是，一直往下挖，直到挖到熔岩湖，然后把通道改成河道。
“试想一下！”他边给我看示意图边说，“一条瀑布冲进熔岩，砰——得有多少黑曜石！”
“兄弟，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在这里，朗尼。”我轻声说道。若是他在，工期一定能缩短。如果在我的世界里能撸起袖子，我一定会那么做的。“动手吧。”我双手合拢，自言自语道。实际上，我的手并没有真的碰到一起。我的两只方块手互相靠近，看起来更像是在玩石头剪子布，并且显然只能是平局。没有实实在在的手算是个小缺陷，但我像素化的存在却有太多好处了。我从背包里取出镐，从主河道引出一条新的水渠。
挖了没几分钟，我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。我知道这是在游戏里面，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觉，但那感觉很真实。就像是你知道房间的另一头有人狠狠地盯着你看，哪怕你背对着他，你也能感受到无形的压力。
“这太荒谬了吧，”我说道，“这只是游戏。”
但我还是转过身去看了看。河对岸，就在船停靠的地方，一个村民盯着我看，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，上面有一个大大的“X”。我眨了眨眼睛，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傻了，还是我又转向了。但那个村民只是望着我。
我脑海中灵光一闪，后脖颈子一阵刺痛。我认识一个穿那款T恤的人。
“朗……朗尼？”
我几乎能感觉到我的毛孔都在收缩。怎么可能？这可不是朗尼用的人物啊，他用的皮肤是有披风和帽子的。但毫无疑问，这个村民就是朗尼。
穿着古怪的村民突然走进村庄，消失在我的视线里。
“喂，等等！回来！”
我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。我的心跳在加速。有没有可能是朗尼登录时，出现了什么故障，所以他不知怎么就进了村民的体内？
我跑过店铺和住宅，沿着一条离河水越来越远的圆石路，紧追那个村民。可每转一个弯，村民朗尼都会避开我，跑向另一条路。我一路追赶，直到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。我不得不四处寻找大山，好知道河在哪边——也就是家的方向。就在我放弃了那条看似尚未铺好的小路后，我发觉自己看到了一个站在房屋阴影下的村民。我向前，他也向前;我迈一步，他也迈一步；我向旁边走，他也向旁边走。现在他暴露在阳光底下，我可以看出他就是刚才那个村民。蓝色的T恤，胸前大大的X。我能感觉到肾上腺素飙升，我的头疼了几秒，又停了下来。
在这个村民出现之前，我在游戏中感觉很不错。但现在呢？我能感觉到我耳朵里的心跳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忐忑的心情难以平复。
“朗尼，你怎么了？他们把你放在哪个房间了？”
村民步伐笨拙地微微向我靠近，似乎想看看我要做什么，然后一声不吭地就顺着另一条路离我而去。他的头真的和朗尼很像，同样是深色的皮肤、灰色的眼睛。我试图从他的动作里捕捉到一些提示，好让自己确定这真的是他。就在我走近时，他抬起头，直勾勾地看着我，而我却跳开了。
“你好，陌生的埃伦，”我喊道，我用的是朗尼的大名
“你是哑巴了，还是怎么了？”我竖起耳朵等着他的回答，可除了游戏的背景音乐和一些寻常的声音，我什么也没等到我又看了一圈，附近还有一个村民，就是刚才和我交易的那个屠夫。当他离我足够近时，他的头顶上就会显示出生命值和交易键。但这个村民却没有。我在想，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故障，要不就是一个新职业，不然为什么他不能像其他村民那样？又或者这是VR的一项功能，只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操作。
“你太古怪了。”我说。我想摸摸朗尼的头，可他却走开了。他和其他村民一样，目光呆滞。这让我很不安，但我还是压抑住了情绪。
“好吧，既然你在这里，我需要你到河边帮帮我。”
我朝着我刚挖好的水渠走去，水缓缓地注入新挖出来的水塘。令我惊讶的是，朗尼跟在我身后，虽然还是不说话。正前方是我建的那个只有一个房间的小木屋，这意味着这条河道有点儿偏右了。我沿着道路向前走，挤开了挡路的村民。他们一个个都转向我，但不是真的看着我，就像村民们应该做的那样。
我到河边后，迅速为朗尼造了第二艘船。在我上船前，我说：“上来吧！”当我们划向对岸时，我回头看了看那个村庄。它看起来还是那样，明亮、喧嚣。
等我退出游戏，我要让护士告诉我现实中的朗尼在哪里。但现在，我很高兴能得到一些帮助。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弄明白现实世界里的事。而我想做的，就是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探索和建设。
现在，就让我们尽情玩耍吧。
关键词：
石头剪子布
富兰克林
VR眼镜
